黄宗羲:梨洲末命,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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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是豁达开朗、不信佛老、视死如归的一代大儒,他对生死问题早就看得很透彻,他并不认为人死万事皆空,也不期待肉体的长生不老,而是坚信人文精神 的永恒价值,坚信那些长留天壤、激励人心的是人间正气,是可与日月争光的正义精神,所以,他在生前就为自己准备了后事,在78岁那年,他选择远离县城的化 安山中先父忠端公(黄尊素)墓旁,为自己建筑了一座简陋的墓室,在墓室里放置了一张将来存放遗体的石床,为此,他写了11首题名《剡中筑墓杂言》的诗,今 录如下:
剡中筑墓杂言
昔年曾此作邻家,依旧水声彻夜哗,风景过清销不尽,满溪明月浸桃花。
幽兰无土庇芳根,鼠穴乘车梦失伦,独有此中堪避世,依然元会未经寅。
空谷登登相杵频,野狐蛇鼠不相亲,应知难免高人笑,苦恋生身与死身。
荒山土阜柏交加,曾是当年书满家,日后夕阳谁下马,还能闻得木樨花?
昔年曾记筑幽堂,草荐连床夜漏忙,白首重来笑语尽,鸡声不肯度邻墙。
(自注:丙子冬,筑忠端公禁茔,长夜笑语,余弟四人,今无一在者,)
此身久不关天壤,犹有鸦声到树头,身后定中无水观,总然瓦石亦难投。
残骸桎梏向黄泉,习惯滔滔成自然,东汉赵岐真足法,沙床散发得安眠。
(自注:岐敕其子曰: 吾死之日,墓中聚沙为床,布簟,白衣,散发,其上覆以单被,即日便下,下讫便掩。 )
层层寒翠锁山隍,收敛琼花瑶草香,天意似嫌犹担板,故教三女隙东墙。
(自注:三女,峰名,隐见山城之外,)
不信残骸不化尘,应同过眼一烟云,张超谷里骷髅骨,却有幽香出见闻。
(自注:华山张超谷,陈希夷颅骨尚有异香,)
过庭诗礼恨参差,枉作人间一世儿,死若有知真不恶,秋坟应唱《白华》诗。
闻说始宁有赵君,不将棺木自缠身,人间亦有奇于我,比例无烦及古人。
(自注:赵履光字奎先,上虞人,孝廉,官太守,)
从这些诗里我们可以看到,宗羲之所以把这里选作墓址,不仅因为其父安葬在此,还因为他一生中有很多时间在此度过,他曾在四明山结寨抗清,曾在这里读书写 作,他要以此地为 避世 场所,等待新一轮世运的到来,诗中也透露出,他准备打破世俗厚葬陋习,效法东汉经学家赵岐(108 201)和近人赵履光,实行 薄葬,墓中以沙石为床,不用棺椁,死后立即掩埋。
这位梨洲老人在82岁高龄时,还曾应老朋友靳治荆的邀请,游历黄山,他 龙钟曳杖, 一步九顿 ,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但他之所以在垂暮之年作此远行,除了朋友相召之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要践履亡友沈寿民(字眉生)的生前约会,黄宗羲还 为此作诗一首,题为《至黄山忆沈眉生寓黄山焦村累书相约》,诗云:
黄山有约负当年,垂老经过倍黯然,岂是精魂真冥漠,还疑牛背笛声边,失约的歉疚、深厚的友情、无穷的思念跃然笔端,可见,梨洲老人对这位肝胆相照的复社同志的感情多么深厚。
自83岁以后,黄宗羲真正进入了垂暮之年,黄炳垕《黄梨洲先生年谱》 康熙三十一年壬申公八十三岁 条记曰: 海盐李明府梅墅请公主讲,不果, 秋七 月,公病几革,文字因缘一切屏除,接仇子沧柱都中来书,言北地贾醇庵若水子已将《明儒学案》梓行,公暂彻呻吟,作序文一首,口授季子主一公书之, 是年 后所作文曰《病榻集》(今入《文定五集》)。
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七月,86岁高龄的黄宗羲预感生命将到尽头,便向亲属朋 友交代后事,他郑重嘱咐家人说: 我死后,即于次日抬至圹中,殓以时服,一被一褥,安放石床,不用棺椁,不作佛事,不做七七,凡鼓吹、巫觋、铭旌、纸幡、 纸钱,一概不用。 他的家人对这个 不用棺椁,不作佛事 的临终遗嘱感到震惊、犹疑,甚至不以为然,宗羲遂提笔写下《葬制或问》一篇文章,以释家人之疑, 文云:
或问: 送死者,棺周于身,椁周于棺,古今之通义也,今子易棺以石床,易椁以石穴,可乎? 曰: 何为其不可也!余览《西京杂 记》,所发之冢,多不用棺,石床之上,藉以云母,赵岐敕其子曰: 吾死之日,墓中聚沙为床,布簟,白衣,散发,其上覆以单被,即日便下,下讫便掩, 陈希 夷令门人凿张超谷,置尸其中,人入视,其颅骨重于常人,尚有异香,古之人行此者多矣。
或曰: 为其子者从之与否? 曰: 奚为其不 从也!为子者,于亲平日之言无有不从,至于属圹之后,世俗谓之遗嘱,礼家谓之顾命,亲之所言,从此不得闻矣,无论马医、夏畦之子,不敢不奉以终身,不必孝 子,于此而有不从,则平日之为逆子无疑矣,杨王孙裸葬而子从之,古今未有议其子之不孝者,是从之为是也。
问者曰: 子以从亲为孝,则古今无诤子矣。 曰: 圣人之为棺椁,以概天下之人,其有不欲概者,自创为法,亦圣人之所不禁也,必以去棺椁为非礼,则赵岐之《孟注》不当列于诸经,希夷之图书,不当传之于后世矣,使为子者而欲诤之,则是自贤以盖父也。
问者曰: 诤之不可,父死之后,阴行古制,使其父不背于圣人,不亦可乎? 曰: 恶!是何言也!孝子之居丧,必诚必信,诚信贯于幽明,故来格来享,欺伪 杂于其间,精诚隔绝,宗庙之馈食,松楸之霜露,其为无祀之鬼矣,孟子之礼匡章,以其不欺死父也,父之不善尚不敢欺,父之不循流俗,何不善之有?顾使其形骸 不能自主,则棺椁同于敝盖,人亦何乐乎有子也!
为了强调自己的遗命,要求家人必须遵守,这位不同凡响的梨洲老人用其最后的生命之光,写下了临终遗言,题为《梨洲末命》,文曰:
余圹虽成,然顶未淋土,非三百担不可,此吾日夕在心者也,吾死后,即于次日之蚤,用棕棚抬至圹中,一被一褥,不得增益;棕棚抽出,安放石床,圹中须令香 气充满,不可用纸块钱串一毫入之,随掩圹门,莫令香气出外,墓前随宜分为阶级、拜坛,其下小田,分作三池,种荷花,春秋祭扫,培土要紧,切不可以一两担循 故事而已,其祭品:干肉一盘,鱼腊一盘,果子两色,麻餈一盘,馒首一盘,上坟须择天气晴明,第一不可杀羊,天雨变为堂祭,此流俗无礼之至也,凡世俗所行折 斋、做七,一概扫除,来吊者五分以至一两并纸烛,尽行却之,相厚之至,能于坟上植梅五株,则稽首谢之,有石条两根,可移至我圹前,作望柱,上刻: 不事王 侯,持子陵之风节;诏钞著述,同虞喜之传文。 若再得二根,架以木梁,作小亭于其上,尤妙。
这样丧事从简、不循流俗的临终遗嘱,在那 个迷信鬼神、相信灵魂不灭、因果报应因而盛行厚葬的时代,真可谓是惊世骇俗、超凡入圣,全祖望《梨洲先生神道碑文》评论梨洲此一 遗命 时说: 公自以身 遭国家之变,期于速朽,而不欲显言其故也。 这恐怕属于托词,充其量只是表面原因,其深层的思想原因是,黄宗羲在根本上是无神论者,他始终坚持反佛立场, 而奉行儒家的 祭如在 传统,但他的 祭如在 ,不是要求后人铺张浪费式的厚祭,而是要移风易俗,实行高雅脱俗 植梅五株 的心祭;他所要效法的,是 不事王侯 的东汉高士严子陵(名光)的高风亮节;他所要传承的,是自己学术文化的成果。
而在写下《葬制或问》与《梨洲末命》之前,宗羲还曾给自己最钟爱的孙女婿万承勋写了一封私人信函,信中讲了四条 可死 的理由,实际上是对自己的自我评价,他说:
年纪到此,可死;自反平生虽无善状,亦无恶状,可死;于先人未了,亦稍稍无歉,可死;一生著述未必尽传,自料亦不下古之名家,可死,如此四可死,死真无苦矣!
在他辞世313年以后的今天,我们来对照他这四条 可死 标准,评判他的 自料 ,可以说他颇有自知之明,既不自夸,也不自卑:
他享年86岁,可谓高寿了;他毕生努力实践儒家的君子人格,堪称明朝的忠臣、黄门的孝子、儒生的良师、学者的益友,虽然没有成就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却 也没有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可以问心无愧地告别人世;他身为为改革朝政而被迫害致死的东林党人黄尊素的长子,虽然未能继承父业完成其改革弊政的遗志, 也未能在父亲生前竭尽一份孝心,不免有一份未了之情,但他能秉承父亲遗命,在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艰苦生活中奉养母亲以终天年,也算是对先人 稍稍无歉 了;他后半生致力于讲学著书,既培养了许多学生,建立了一个有特色、有影响的学派,又为世人留下了百余种、千余卷、数千万字的著作,称得上是 著述宏富, 不输古人 ,虽然故居迭遭水火之灾,加上连绵不断的兵祸与统治者的文字狱禁,使其遗著散亡大半,未能尽传,但仅从流传下来的数百万字著作对于后世的巨大影 响来看,黄宗羲对人类精神文明宝库的贡献,确实不下于古之名家,中国民主启蒙的历史,蕴涵着黄宗羲的一片心血;浙江 文献名邦 的称号,铭刻着梨洲先生的 一份贡献,他在政治思想领域,以及在总结、整理宋、元、明三代学术思想史方面的伟大贡献,不仅不下于古之名家,甚至是前无古人的,他以丰硕的著述成果,成 就了一个文化巨人和伟大思想家的不朽声名。
康熙三十四年戊辰岁农历七月三日(公元1695年8月12日)清晨卯时,梨洲先生黄宗羲在他的乡间草庐与世长辞,享年8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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