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呼腥风、唤血雨、奸阉专权阴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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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明朝后期,由于统治者怠于政事,阍弱无能,朝臣们逐渐自立门户、指点朝政。各门派之间因政见不和往往相互指斥攻击,遂成“党争”。正值时局动荡,神宗年起,宫闱之中又是非叠生。明神宗虽然不是历史上著名的暴君,却也称得上糊涂昏庸。在位长达四十八年的皇帝尽管拥有后宫三千,却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宠爱一个女人,这个幸运的女人即是贵妃郑氏。神宗的皇后没有儿子,虽然恭妃王氏先生下了皇长子,神宗却爱屋及乌,偏心于郑氏之子朱常洵。郑贵妃颇有心计,她深明“母以子贵”的道理,朱常洛是皇上的长子,日后他万一承了大统,王恭妃就可能做皇太后。

郑氏施尽万般手段,撺掇神宗立常洵做太子。此心一经揭世,以吏部文选郎中顾宪成为代表的朝臣们群起而攻之,他们以封建宗法制度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原则为根据,屡屡上书争立朱常洛。尽管顾宪成因此忤了圣上的心意被贬回老家无锡,也有部分朝臣阿迎郑贵妃立常洵,但,是神宗还是拗不过多数固执的大臣,同时也不好违背祖制,所以在这个问题被争吵了十五年之后,终于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册立朱常洛为太子。

郑贵妃眼看着朱常洛做了太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她先是将巫祝引进宫中企图咒死朱常洛,被察觉之后又伺机行暗杀之举。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郑贵妃看神宗垂垂老矣,就加紧部署。她主使心腹太监庞保、刘成找来一个虎背熊腰、名叫张差,告诉他太子的样貌及所居慈庆宫的地理位置,许愿说如果杀掉了太子,不仅有吃、穿、还有官做。张差闻言大喜,操起大木棒子便杀向慈庆宫,一路上见人就打,一直冲到太子所在殿的屋椽之下才被众人擒住。行凶东宫,事关重大。当时多数朝臣都知此事的主谋是谁,但浙党官员审问的结果却说张差是一个精神病人,其行为不过是病情发作而已。东林党人、刑部主事王之窠却不信此说,他利用职务之便私审犯人。审问之前,先饿了张差几日,审问时又拿着美味食物诱惑于他,此招果然套出了实情。王之连夜将案犯口供呈于神宗,神宗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是眼明心亮,但舍不得爱妃受到牵连,慌忙下令不再追查,将张差、庞保、刘成三人速速处死了事。

梃击案发五年后,神宗去世,太子朱常洛继位做了皇帝,是为明光宗。既然是帝王,就难免有帝王之“癖”。光宗十分的好色,早在做太子的时候他便拥有众多的妃子宫女。众老婆中,两个宫女出身的李姓选侍最为出色,称为“西李”、“东李”。光宗登基之后,西李因尤善狐媚之术而宠冠六宫,她每日诱惑得光宗心里上上下下、无意朝政,对自己却是言听计从。此时的郑贵妃一直为梃击未果而懊恼,待发现了光宗的嗜好之后,心中大喜,当下亲自挑选并调教了四名绝色美女送给光宗。本来有一个西李,光宗已是整日里头目眩晕了,再加上这四个绝色美女,他更是体力难支,以至卧床不起。御医崔文升诊治的结果,说圣上是内火郁结,于是开出泻药。谁知光宗服药之后一昼夜即泻三四十次,生命垂危。关键时刻,群臣围守御榻,鸿胪寺卿李可灼献上一颗红色药丸,说是仙丹。光宗服后,病情稍有好转。群臣散去以后,李可灼又说恐怕药力不够,应再服一丸。可这第二颗红丸服下一夜之后。可怜朱常洛;做皇帝才二十九天便一命呜呼,死的不明不白。光宗的死因又挑起党争,东林党人认为崔文升医术精湛,不应开出加重光宗病情的药;而所谓“仙丹”,不过是女子经血所炼,也不应危及人命。因此认定郑贵妃“包藏祸心”,在后指使;要求严惩崔、李。郑贵妃固然毒辣,西李也绝非贤淑之辈。早在做太子选侍的时候,她就开始争取日后的荣华富贵。西李有女无子,情急之下,她便将光宗长子的生母王氏凌逼致死,企图拥皇长子以自重。光宗死前召群臣议事曾想封西李为贵妃,谁知原本藏在帷帐之后的西李竟破帷而出,众目睽睽之下将朱由校叫至自己身边,授意他传语父皇封她做皇后!当时连光宗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光宗到死也未及册封太子,他死后群臣欲尊皇长子为幼主,西李又将朱由校挟至乾清宫暖阁之中,不许他与大臣们见面,妄想垂帘听政。大臣们一筹莫展之际,太监王安从西李手中骗取了朱由校,将他抱至群臣面前。朝臣们一齐叩首,高呼万岁,朱由校这才当上了皇帝,是为熹宗。但是初为皇帝的熹宗却无处可住——明朝旧制,皇上皇后应居乾清宫,而当时的乾清官却被西李占据,她既非皇后,又非熹宗生母,只是恃先帝旧宠,拒不出宫。东林党人左光斗等力谏话李移宫,浙党分子方从哲等又从中作梗。后来熹宗下旨,切责西李迫害生母、威挟邀封等诸多恶行,强行将她赶出了乾清宫。“国本之争”和明末三案引发了波及明王朝朝野上下、宫廷内外的大混乱。正是在这场混乱之中,魏忠贤成了在呼风唤雨,奸阉专权的一代阴谋家。

魏忠贤,生于万历初年,河北肃宁人,原名叫魏世忠,为进宫当太监改姓换名叫李世忠,进宫之后,又改名叫此名。他生长在本分人家,他的父亲魏志敏和母亲刘氏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魏忠贤从小就不听父母之言。长大以后,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对骑马溜鸭、嫖娼赌博却样样精通。每日伙同地痞流氓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搅和得四邻八舍不安宁。

魏志敏夫妇见魏忠贤不成器,怕他早晚有一天会闯出祸事,就早早给他娶了媳妇拴住他的心。魏忠贤的媳妇姓冯,不久生了个女儿。谁知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可魏忠贤的恶习丝毫不改。他不设法养家糊口,还常常偷走冯氏的钱,白天邀人饮酒,晚上混进青楼。

魏忠贤染上恶疾,满身毒疮、下体溃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妻子冯氏忍无可忍,带着女儿改嫁;他的父亲刘志敏,母亲刘氏,一气之下相继去世。而魏忠贤却毫不在乎,还是游手好闲,很快就吃空了本来非常微薄的家底,没了生活来源。魏忠贤饿极了,就去找富家子弟开赌。本想赢些银两好打酒买肉,不料运气不佳,输了又输。魏忠贤早已身无分文,根本无法清帐;见势不妙,他拔腿就跑。富家子弟一直追到集市上。

被富家子弟,一顿毒打。魏忠贤躺在地上越想越气,心想我若是有权有势,看看谁敢欺负于我!为自己悲哀,心想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凭什么能有权有势呢,还不如早死早投胎,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脑子里想出了一条可通向荣华富贵、通向万劫不复的出路。

魏忠贤为实现自己梦想,就一路乞讨。好不容易进了北京城,却得知宫里暂时不需太监。他只得白天沿街要饭,夜晚投宿破庙。

魏忠贤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虽然身体受自父母,自宫当太监觉得对不住祖宗,干脆改姓换名,叫李进忠,以等待机会。

魏忠贤四处打听消息,得知一个老太监的家里需要添些仆人。连忙跑去应“聘”。受“聘”之后的魏忠贤同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谦卑勤恳、为人谨慎,深得老太监的欢心。向老太监流露出“自幼想入宫为奴”的愿望。老太监闻言大受感动,从此之后就常带着他出入宫禁,后来干脆,向太监总管荐举年轻人。

二十一岁的魏忠贤在万历十七年(1589)年,终于实现了他自宫的第一个愿望,成了紫禁城中的一名太监。

自以后不设宰相,而司礼监所负批阅奏本及宣读圣旨的职责使其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加之又是太监的总头领,所以内内外外,除过皇帝,再无其他人可以管得了它。二十四衙门之外,又有其他诸多机关部门。明代宫制,太监主要分归二十四衙门掌管,在这二十四衙门之中,司礼监最为重要:监中设掌印太监一员、秉笔太监八九员,专门负责传达圣旨并帮助皇上批答每日收到的奏折,即所谓“批朱”;此外还设提督太监一名,专门管理宫内所有的太监。其时太监人数之多,竟达十万!

魏忠贤入宫只不过是一个负责跑腿打杂的小角色而已。他每日跑断了腿、累弯了腰,还要被地位稍高的太监们拿来出气,常遭呼喝踢打,苦不堪言。魏忠贤知道自己来到宫里的目的绝不是吃一碗受气的饭,他改姓自宫,忍辱负重,为的是荣华富贵、飞黄腾达。于是他忍气吞声、小心谨慎地做好自己所有的工作,留意身边的一切人与事,寻找时机。

魏忠贤久了,懂得了许多道理,他明白要想发达,必须要依靠一个可以依靠的主子。他认定朱常洛可能做太子。可常洛身边,已scc315商机网有了亲信,常洛长子朱由校年纪尚幼,年纪越小,越容易培养感情。但只要跟定了他,“升天”是迟早的事情。为了达到梦想成真,魏忠贤想到了大太监王安。

王安本是朱常洛的伴读太监,后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他为人正直善良,又处事周到。在“国本之争”中和“梃击”案发前后,王安在宫中斡旋得当,不仅深得皇上赞许,连一些朝中名臣如杨涟、左光斗等都对他非常尊重,是当时内庭之中最有威望的太监。由于地位相差悬殊,魏忠贤无法交结王安,他便同王安的手下魏朝靠近,每次见到魏朝,毕恭毕敬。魏朝原本也是人下之人,魏忠贤的举动使他立刻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因此魏朝很愿意同这个太监在一起,两人后来竞结拜了兄弟。魏忠贤便吐露了心事,魏朝马上跑到王安那里大肆赞誉自己的兄弟。后来王安看魏忠贤果然踏实肯干,就将他调到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处主管伙食。虽然这次努力的结果同原来的愿望稍有差距,但魏忠贤却结识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物。

魏忠贤到了王才人母子身边之后,小心从事。他的到来,引起了朱由校乳母客氏的注意。客氏十八岁就进宫负责哺育朱由校,客氏丈夫死了之后,就长期留在宫里。客氏面色红润,体态丰盈。青春少妇本难耐宫闱寂寞,加上她生性淫荡,就更不顾廉耻。可是偌大的后宫,除了帝王和王子王孙,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男人呢?饥不择食的客氏就拿太监开起了心。其实太监宫女相好的事情,自古就有,他们怨旷无聊,就找一个伙伴解馋止渴。相好的太监宫女,往往一处吃饭,所以被称作“对食者”。客氏原来的对食者不是别人,正是魏忠贤的“兄弟”魏朝。魏朝每日忙于侍候王安,不能经常陪伴客氏,引起了客氏的不满。客氏见这新来的典膳太监的样貌比魏朝精明。魏忠贤与魏朝兄弟情深,对客氏的种种风情确实出些许依恋,对客氏与皇孙的深厚感情可能带给自己的好处心如明镜,因此兄弟情抛掷脑后。一来二去,两人便扯上了干系。

魏朝实在想不通这个昔日整天吹捧给自己穿鞋脱袜的兄弟怎么会争相与客氏相好,争风吃醋。而魏忠贤却不动声色,只是暗示客氏设法通知王安。王安知道了事情经过,心中有诸多感慨,他既可怜二人同自己一样身为废人却仍有儿女私情,又厌恶客氏妖媚惑众。到了事发现场,王安见魏朝正挥拳舞腿,破口大骂,而魏忠贤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喝退了魏朝,令魏朝以后不准胡闹。又想此事因客氏而起,便低声数落了客氏几句,规劝她日后自重。不料想说话之间,竟见客氏满眼的怨毒。王安身心为之一寒,从此一念及客氏,便有不祥之感。

经过这次风波,魏忠贤与客氏更加相亲相爱。他利用客氏与小皇孙的关系日益接近小皇孙。当时朱常洛无宠,连累由校母子竟常常得不到充足的宫禄供给,诸多势利的太监亦仰仗郑贵妃之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魏忠贤却始终尽心尽力侍奉这母子二人,使他们深受感动。他常常带着小主人骑马溜狗、嬉戏玩耍,与其建立了深厚的主仆之情。

朱由校由皇孙变成了皇太孙、由皇太孙变成了皇长子,又由皇长子变成了皇帝。他即位之后,对哺育自己成人的客氏又封又赏,魏忠贤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他不仅被赐还了原姓,还被赐了一个美名——“忠贤”。他庆幸自己当年走对了路、选对了主人。

没有人会想到魏忠贤的第一出戏就是杀掉了他的兄弟兼情敌。客氏在熹宗即位不久的一天晚上,在乾清宫中把这个自己带大的朱由校哄睡着了之后,坐在暖阁里等候魏忠贤。谁知魏忠贤没到之前,却先等来了旧情人魏朝。本来魏朝经王安一番训导之后决定同客氏一刀两断,可这会儿路过暖阁时看里面只有客氏一人,又见她媚态不减当日,动了旧情,上前想拥之入怀。在二人拉拉扯扯之际,魏忠贤赶到,一见这场面便怒火中烧,同魏朝争抱客氏。三个人吵闹不休,惊醒了小皇帝朱由校。熹宗朱由校对这二男一女的故事早知晓,但觉二魏都曾尽力于己,对客氏说:“客奶妈心里喜欢谁只管告诉我,我来替你作主。”客氏表示愿意和魏忠贤相好。于是熹宗朱由校就命令魏朝以后不准再有“插足”行为。魏朝虽然满怀怨气,也无可奈何,只好称是而退。这事情本来就此可以解决了,魏忠贤不愿就此善罢甘休,他竟然假拟了圣旨,将魏朝发配风阳守护皇家祖坟,接着又派杀手,将曾经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的兄弟魏朝勒死在凤阳。

王安本历神、光二朝,德高望重,移宫一案中,又是功不可没,因此深受熹宗尊敬、信赖。最初王安遇魏忠贤甚厚,甚至在朝臣弹劾客氏,魏忠贤日益骄横,竟至假拟圣旨、妄侵帝权的时候,王安便开始教育、斥责他,最终竟奏请皇上惩治他,这令魏忠贤大为生气。魏忠贤本来念及王安为人忠厚且有恩于自己,只想夺他的权,不想杀他。那客氏却牢记王安昔日对自己的指斥,不停地在魏忠贤耳边说:“不要想什么忠厚之人就不会害人。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我们今日受宠,但比起当日西李仍有天地之别。那西李都是因王安而败,何况你我身为奴仆之人呢?你如果不除掉王安,日后必定后悔!”魏忠贤信以为然,二人开始网罗王安罪名。恰好这个时候熹宗任命王安掌管司礼监,王安谦让再三,辞不赴命。魏忠贤揪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他唆使一些人议论王安居功身傲、目无帝王、抗旨不遵;又令客氏在熹宗面前极尽捏造之能,说王安的坏话。魏忠贤眼看这些没有效果,便重演故伎,矫旨将王安削职充军,然后借刀杀人,将其交至西李故侍刘朝的手中。刘朝怨恨王安坏了主子的大事,因此对王安百般刁难折磨。他不给王安食物,想将其饿死解恨,谁知王安拾取草籽充饥,坚持了三天还没有死。魏忠贤得报大怒,就放出恶狗,活活咬死这个兢兢业业服侍了王室三十余年的老太监。

魏忠贤除掉了王安,像搬掉了一块压在自己心上的大石头,从此在宫中便肆无忌惮了。魏忠贤早已不满意自己的地位,他一直梦想着要进司礼监。本来明朝旧制,必须是文书房出身的太监才能进入司礼监,而文书房的太监,个个须善舞文弄墨,可是魏忠贤一字不识,却凭着客氏在皇上跟前的几番胡言乱语,终于得任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魏忠贤在大权在握之后,又与客氏、熹宗的关系特殊,宫中一些见风使舵之徒便纷纷投奔这位皇上的“奶爸”;魏忠贤也就此开始在宫中罗织羽翼。魏忠贤不仅将自己的亲信李文贞、涂文辅等太监中的知识分子安置在司礼监做秉笔太监以弥补自己没文化的缺陷,还起用了“红丸案”要犯崔文升“移宫案”案犯西李,使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俯首贴耳。就连职务本来在魏忠贤之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也不得不“识大体”而甘做魏忠贤的鹰犬。

当了司礼监的魏忠贤本应身在大内,但他的所作所为传至外庭,众多有识的大臣。纷纷上书,最早上书指责魏忠贤的大臣是给事中杨涟。杨涟在光宗刚刚、朱由校还因西李的胡搅蛮缠而暂居慈庆宫、魏忠贤还叫作李进忠的时候就参本,说李进忠不大像好人。当时的“魏忠贤”还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他得知这个消息就吓得屁滚尿流,万分惊慌。是魏朝顾及“兄弟”之情把他带到王安处求救。魏忠贤见了王安,跪在一旁泪洒如雨。王安见他哭得可怜,又可惜他聪明能干,就说:“西李宫中也有一名内侍叫魏忠贤,外庭不知道你们的名同人异。我把你们混为一人,看能不能遮过那些大臣的眼。往后你可要好自为之。”魏忠贤点头称是,感激涕零,后来果然照此法蒙混过关。

大学士刘一燥等人于天启元年(1621年),又上奏折,认为熹宗都成了亲、长成了大人,还把奶妈留在身边,不合体统,建议逐客氏出宫。此时的魏忠贤已离不开客氏了,他早已同客氏海誓山盟要白头偕老,魏忠贤也明白两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客氏万一被迁至宫外,自己在皇上跟前没了援兵,那辛苦了这许多年刚刚打筑的一点点“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魏忠贤加紧同客氏商量对策。客氏在皇上面前极尽母爱,对他细心呵护,使这个早早没了亲娘的孩子对自己恋恋不舍,朱由校皇帝拒绝了大臣们的请求,说自己虽已成人,不再需要吃奶了,但是皇后还小,需要奶妈的照顾与保护。后来由于大臣们力谏,客氏不得不出宫避风,客氏几日后又召回了宫。

杨涟、刘一之后,又有御史周宗建、刑部主事刘宗周等人相继弹劾魏忠贤。由于客氏的鼎力相助,熹宗朱由校一味偏袒魏忠贤。杨连、刘一景、御史周宗建、刑部主事刘宗周等人,上疏的朝臣们不仅未伤这对男女一根汗毛,反而被责的被责,差点赔上性命。魏忠贤恼羞成怒。之因杨涟、周宗建等都是东林党人,此后便迁怒于整个东林党。

创始人“国本之争”中被罢了官的顾宪成,是东林党的创始人。顾宪成被贬回老家无锡之后,满腹牢骚,便同弟弟顾允成、朋友高攀龙等人在城东的东林书院中授课讲学。讲学之余,又抨击朝政,轰动一时。当时地主、商人闻风而起,云集东林书院,在朝的一些官员也遥相互应,时称这一类人物为“东林党”。东林党人虽无特别建树,但目睹朝政的腐败,敢于犯颜直谏,要求改革时弊,可称得上是正派人物。他们清高傲世,瞧不起身心俱残的太监,更痛恨太监揽权,揭发魏忠贤。为此魏忠贤掌管东厂和锦衣卫大权,千方百计铲除东林党及党羽人物。

东厂初设于明成祖时期。明代开国之君朱元璋共有二十六个儿子,朱棣排行第四。太子朱标早死,朱标之子朱允坟便替父亲接了朱元璋的皇位。朱棣见朱允坟软弱无能,便发动“靖难之役”从侄儿那里抢来了御座。由于这帝位来之不“义”,朱棣当上皇帝后总是怕别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同时也为了肃清朱允坟的余党,他即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专设了一个机关“专司缉访”以“锐意防奸”。因为这个机关的位置在北京东安门北,故世人称之为“东厂”。朱棣又信不过朝中大臣,就令自己的亲信太监掌管东厂,因此东厂自初设起就一直由太监操纵。东厂的头目,是“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亦称“提督东厂”或“厂臣”,由皇上授命,使东厂缉访的对象除皇上之外,无论皇亲国戚、朝庭命官,还是平民百姓。任何事只要东厂一插手,便可省去所有的手续,越过所有的朝内部门,由东厂直接同皇上联系。其权力凌驾于其他一切官员之上。东厂组织严密,所有人选精明狡黠,多习武功。他们脚穿白靴,足迹遍布官府民间,令人们提心吊胆。《明人诗抄》中陈子龙一首《白靴校尉行》,写道:

宣武门边尘漠漠,绣毂雕鞍日相索。

谁何校尉走复来,矫如饥鹘凌风作。

虎毛盘顶豪猪靴,自言增入金吾幕。

逢人不肯道姓名,片纸探来能坐缚。

关中士子思早迁,走马下交百万钱。

一朝失策围邸第,贵人尚醉候家筵。

归来受赏增意气,鸣锣打鼓宫门前。

呜呼!男儿致身何自苦?

这是一首描述东厂真实现状及给百姓惊惶的真实写照。

锦衣卫设于朱元璋洪武十五年(1382年),较东厂早设三十八年。初设时只是作为皇帝的贴身卫队,每逢皇帝有什么活动,便侍卫左右。是负责皇帝的安全,后来就有了“密缉”的权责。锦衣卫的长官称指挥使,由皇帝亲信的勋臣或皇亲国戚充任。指挥使之下,有专门负责侦察工作的缇骑数万名,缇骑又各有线人、助手——大大小小的特务加起来竟达十六七万,锦衣卫“自为一军”。并且锦衣卫同正规军队一样,每日操练如制。锦衣卫之下又设锦衣狱,也称“诏狱”,狱中设有严刑酷罚,被抓进去的人五毒备尝、九死一生。当时刑部也有监狱,刑部监狱的待遇比起锦衣狱,已是“天堂之乐”。锦衣卫还掌有廷杖时行杖之权。廷杖之制始于元代,明代统治者却将它发扬光大:无论多大的官,只要惹恼了皇上,皇上一声令下,锦衣卫的特务们就拖下去痛打。锦衣卫虽与东厂同为“侦察”机构,但它本身却在东厂的“缉访”之下,因而卫使不屈从厂臣。锦衣卫本不应归太监掌管,却对东厂唯命是从。东厂从明中期专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中的一个管辖,所以到了明末,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是当权太监的鹰犬爪牙。

厂卫有查访、逮捕、刑讯逼供及定罪之大权不必经由其他任何朝内机关核批,一旦握有厂卫重权,就等于掌握对普天下所有官员百姓的权力。天启三年(1623年),魏忠贤终于得以提督东厂,客氏的儿子侯国兴同时出任锦衣卫指挥使——厂卫重权,遂归魏忠贤所有;东厂与锦衣卫,也成为魏忠贤日后残杀东林党人的屠刀。魏忠贤磨刀霍霍,朝中的反对派十分惊慌,他们希望寄托在熹宗朱由校身上,企图上疏借助皇上之手除掉魏忠贤。天启四年(1624年)杨涟以犀利的言辞写出一份列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的奏折;魏大中、周宗建等七十余名大臣接连上了一百多篇弹劾奏章。群情激愤的大臣们却没想到魏忠贤已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任何奏折都经过他的手中——他虽然不识字,有奴才给他朗读讲解。谁上了奏折、奏折中都写了些什么,魏忠贤都了若指掌。或改或压,阻挠熹宗朱由校审阅这些“告状信”,魏忠贤接连数日带着熹宗在宫内“狂欢”,使朱由校皇帝无心上朝。朝臣们没了面奏的机会,而魏忠贤自己就赢得了反击的时间。魏忠贤恨透了与己为敌的人,尤其是杨涟的奏章一旦引起了皇上的注意,那自己的下场不堪设想。他和客氏一番密谋后,两人一起来到熹宗朱由校面前。魏忠贤跪在地上哭诉说:“奴婢这么多年来一心一意侍奉万岁爷,不过得些圣上的封赏,就招惹得杨涟如此嫉恨。他已是三朝老臣,连万岁爷都要让他三分,奴婢又怎敢不按他的意思办呢?不如奴婢现在就辞掉东厂的职务算了,省得大臣们没完没了地上疏,让万岁爷心烦。”客氏在一旁也泪流满面,提醒熹宗说:“万岁爷难道忘了小时候的事情了吗?那时候郑贵妃集宠一身,势利眼的太监们都忙不迭地去巴结她,只有魏忠贤真心真意地侍候过您呀!”两人一唱一和,说得熹宗朱由校也动了感情。往事历历在目,他怎么忍心按照朝臣的请求处罚自己的两位“亲人”呢?于是朱由校就对魏忠贤说:“一切由你看着处理吧。”一句话使七十多人的百余篇上疏成了一堆废纸。

郎中万燥在这年六月又上疏痛责魏忠贤,说他既被赐名“忠贤”,却不思忠贤之义,反而搜刮金银财宝、企图揽天下大权,是一个“蓄谋甚毒”的“奸雄”。魏忠贤闻听之后,心惊胆寒,惊慌失措。王体乾趁机献计说:“公公既掌厂卫,为何不利用锦衣卫廷杖之责,来它个杀一儆百呢?”这话提醒了魏忠贤,他又假传圣旨,要将万廷杖一百、贬斥为民。当时有众多大臣求情,魏忠贤却令锦衣卫的小特务们立刻把万景捉至宫中,举杖猛打。“圣旨”中所谓贬斥为民根本是空言,魏忠贤一心想致死万景,百杖打完之后,万景虽皮开肉绽,却不服气。魏忠贤暴怒地命令一群太监轮番上前践踏,景被折磨四天。

朝阁大臣见万燥一死,人人自危,内阁重臣叶向高等人先后辞官,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宗建等六七十人都被罢免。一些在“三案”之中因与东林党人政见不和而遭排挤的浙党、齐党党徒为报旧怨纷纷倒向魏忠贤,成为他的同盟军,致使魏党势力大增。有些人积极为魏忠贤提供《东林点将录》、《东林朋党录》等等黑名单,时刻提醒魏忠贤说:“东林党人将要陷害您老人家!”魏忠贤本来就想铲除异己,经他们挑拨,更加激起杀人不眨眼的怒火,一场大规模的屠戮行为,已在酝酿、筹划之中了。

汪文言是一个小小县吏,因颇有才干而被擢升入京做了监生。任职期间,他与许多浙党党徒结下了深怨,同时与王安交情颇深。光熹交替之际,汪文言竭力帮助王安处理大事,从而引起了魏忠贤的不满。魏忠贤杀害王安之后,撤削汪文言监生之职,将汪文言赶出京城。汪文言后来得到叶向高重新起用至内阁供职,汪文言、魏大中、杨涟、左光斗、赵南星等人政见一致、结为密友。他们的来往,引起了魏党的注意,魏忠贤与手下密谋,想借汪文言之口除掉杨、左等人。辽东经略熊廷弼因防守辽东时略有失误而被治罪杀了头,魏忠贤借用此事决定让汪文言诬告杨、左收纳熊廷弼的巨额贿赂,贪赃枉法。汪文言根本不听魏忠贤的话,不诬告杨涟、左光斗,不做缺德之事,被魏忠贤令人逮捕入狱。汪文言入狱之后,备受酷刑,宁死不遂魏忠贤的心意。不仅不招,反而说杨公廉洁无私,他这样的忠臣若是贪赃枉法,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休想让他陷害忠良。在无可奈何情况下,魏忠贤的走狗、主管诏狱的长官许显纯只好,冒汪文言之名写了一份供词,招认杨涟、左光斗、魏大中以及先前也参过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六人贪污收贿,其具体数额,杨涟、左光斗各二万,魏大中一万,周朝瑞三千,袁化中六千,顾大章最多——竟达四万!汪文言悲愤交加,怒斥许显纯说要与他对簿公堂。可是许显纯既然已替汪文言作了假供,又岂能留下活口让汪文言有机会与自己当面对质?许显纯在状词写好的当日,为杀人灭口,在狱中打死了汪文言。魏忠贤有了这份内容详细的供状,魏忠贤心花怒放。他一声令下,天启四年(1624年)。

月间,锦衣卫缇骑四出,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悉被捕入诏狱之中,时称此六人为“前六君子”。

诏狱本来就暗无天日,如同魏忠贤私家所设,何况又是对付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许显纯在主子的授意之下格外的卖力气,六君子遭受着灾难残酷折磨。

杨涟等六君子入狱后,拒不认“罪”,遭受酷刑,没几天便个个驼了背、瘸了腿;头发尽落、胡须皆白;衣衫之上浓血如染。分析如此下去早晚会被打死,不如先假意承认以拖延时间,万一哪一天皇上忽然明白过来,岂不是可以重见天日,反戈一击?于是六人一齐认罪。许显纯立即按照他给各人规定的贪污数目如数“索赔”,限定各人的家属每五日须交纳“赃银”四百两。六人都是清官,自己又身陷囹圄,他们的家人能从哪里筹措到这许多银两?钱不能如期交纳,人就得如期挨打——魏忠贤捉他们来的根本目的不是要钱,而是要命。

六君子之中,杨涟和左光斗最为魏忠贤所恨,杨涟常常一日就要受到械、镣、棍、拶、夹棍五种刑罚,每次受刑之后,都是血肉溃烂,趴在地上如死人一般。每念及自己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为国家鞠躬尽瘁,到头来却因为得罪了一个太监竟落到如此地步,这位身历三朝的顾命大臣心如刀绞。悲愤之余,他告诫来探监的家人说:“你们日后要好好侍奉老人、像百姓一样安稳度日就行了。再不要读什么书、求什么功名!”这年七月十五,杨涟在诏狱中度过自己五十四岁的生日——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过生日了。看着互相搀扶着来向自己道贺的同案犯身上的累累伤痕,杨涟忽然明白大家是无法活着出去了。从这一天起,杨涟一面每日猛灌凉水以求速死,一面醮着伤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密写肺腑之言以期死后“尸谏”圣上。但是魏忠贤却不愿如此便宜他,命令特务们加紧用刑,杨涟在七月二十四日被折磨而死。杨涟的千字血书,也被许显纯付之一炬。杨涟死后,许显纯奉命继续追“赃”,抄杨涟一千两银子。杨涟的母亲和妻子因家产被抄栖宿于城墙上的望楼之中,全家靠两个儿子乞讨得来的食物度日。

左光斗这个曾经令贪官恶吏闻风丧胆的忠铮御史在诏狱受刑之时竟然发出婴儿哭叫之声,所受刑罚酷烈!左光斗有一得意门生名叫史可法。为恩师的安危担心,一心想见恩师一面,就冒着生命危险以重金买通一个狱卒以化装成清洁工混入诏狱。来到左光斗牢房后,史可法与恩师不敢相认,此时的左光斗已是面额焦烂,并且左腿自膝盖以下已筋骨尽脱。尽管惨状如此,左光斗闻听学生来探,还是用手指拨开覆盖在双眼上的烂肉,厉声地对史可法说:“这地方你竟敢来送死!朝中已混乱,你轻视自己性命。如好人死绝,有谁做天下正事?”为防魏党耳目加害爱徒,左光斗竟以死相逼,赶走了史可法。左光斗与杨涟同日被打死。当尸首交还家人时,已是臭不可闻,尸体腐烂。左光斗死后,他的母亲因哭子而死。

魏大中被打得无法进食,每日只喝点凉水维持生命;两条腿在受刑后,不能屈伸;死时也是尸溃甚惨。顾大章挨打后,大腿溃烂,竟有腐肉从中坠落;被送至刑部拟罪,待罪定之后还要送返锦衣狱,他已经受不了非人之刑,自杀身亡。袁化中本来体弱多病,入狱后被折磨的僵卧难起。他与周朝瑞受刑最少,最终难逃惨死在狱中。

许显纯还逐一将刘涟等六君子他们的喉骨剔下,用小盒封存后送至魏忠贤手中做信物,魏忠贤想要报复的人绝不止是前六君子。在六君子被打被杀的同时,他继续“寻仇”;六君子血迹未干,他便对东林党高攀龙、缪昌期、周顺昌、周宗建、黄尊素、李应升、周起元七人,时称“后七君子”发动了第二次进攻。

东林党的元老高攀龙是顾宪成的好友。在“三案”之中得罪了不少异党分子;熹宗时高攀龙做了御史之后又多次弹劾魏忠贤的狗腿子崔呈秀、魏广微等。他也就得罪了魏忠贤,被列为“专政”对象之中。

缪昌期在杨涟等人上疏揭发魏忠贤时,曾为他们出谋划策;高攀龙、魏大忠等人被削职遣返时缪昌期又送故友于郊外,仰天长叹,被魏忠贤得知后,被撤职返乡。

天启初年曾任职吏部主事,周顺昌为人刚直;因见朝廷腐败,不愿为朝进忠,便乞假还乡。魏大中被押往京师路过周顺昌的家乡,周顺昌得知消息后专门在路边迎接魏大中,为之饯行。他还挽留魏大中住三天三夜,并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魏大中的孙子。押解魏大中的小特务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就喝斥魏大中,赶快上路。周顺昌闻言大怒,嗔目厉责特务,说:“你们有魏阉撑腰,骄横不可一世,你们难道不知世上还有不畏强暴、不怕死亡的大丈夫吗?你们滚回去告诉魏阉,那就是我周顺昌!”接着历数魏忠贤的罪恶,骂不绝口。魏忠贤得到报告后立刻将削职夺籍。

天启元年,熹宗朱由校迫于大臣们的压力一度迁客氏出宫,可是不久又将其召回,这种做法令周宗建很不以为然。愤然上疏,说:“皇上身为天子却,说话如同儿戏;后宫本是宫禁重地,却任由奴婢进进出出,如同寻常百姓之家。这些奴婢一旦被宠坏了,就会恣情骄逸,目无法纪。如果圣上不,日后必然会后患无穷。”周宗建此疏一上,即招来皇上一顿臭骂,可周宗建却不思“悔改”。天启二年(1622年),京城久旱无雨,五月份又下了场冰雹。周宗建借此机会又上奏折,说这场灾害发生的原因就是魏忠贤专权而惹恼了上天;还说魏忠贤目不识丁,皇上却同他交情颇深,被他蒙弊得不分方向、不辨是非,隐祸将生。看熹宗还是无动于衷,他又于天启三年(1623年)再度上疏,将矛头直接指向魏忠贤,弹劾魏忠贤排挤大臣、矫杀王安、罗织党羽、驱除善类。疏上之后,魏忠贤率党羽一起到熹宗朱由校皇帝面前哭诉冤枉,并威胁熹宗说自己剃光了头发离开皇宫。熹宗朱由校大怒,又重责周宗建。魏忠贤却觉得不解恨,竟想要廷杖宗建!后来经过内阁重臣拼命阻拦未能得逞,最后停了周宗建一年的薪水。周宗建看熹宗实在是无药可救,最后就辞职了。

于天启二年任御史,黄尊素精明能干,看魏忠贤手遮天日,便建议熹宗朱由校皇帝与大臣们面商国事,以求得大家面奏重大事宜。可熹宗稀里糊涂,不听良言。天启四年京师接连十日天如鼓鸣,黄尊素上书熹宗暗示他身边有小人误国。虽未指名道姓,但魏忠贤做贼心虚,识破了黄尊素的用意。结果黄尊素同周宗建一样,虽免遭廷杖,却被停了一年薪水俸禄。黄尊素直接告诉熹宗朱由校皇帝:“如果将天下大权交予近幸之人,那么主上的威福势必旁落,世界也就不会清明太平了。天下人都痛恨魏忠贤,恨不得吃他的肉,皇上却将他看作左右手,势必激起众怒。魏忠贤已如脱疆之马,再不控制,后果不堪设想!”魏忠贤终于“忍无可忍”,将黄尊素削职赶出了京城。

天启二年任的御史,李应升以清廉谨慎闻名,魏忠贤掌东厂之后滥用严刑酷罚,竟专门制作重达三百斤的木枷套在人犯的脖子上取乐,以此法先后折磨死六七十人。李应升闻说此事后义愤填膺,他厉言指责魏忠贤,还草拟魏阉十六条罪状准备设法面圣。李应升的哥哥深知弟弟生性正直,同时也知道魏忠贤专以毒辣手段对付这等正直之人,便竭力劝阻李应升,并偷着将草疏毁掉了。李应升又散布“自由化”言论,说什么“忠贤一日不去,则陛下一日不安”,“忠贤如果不早自引决,他日恶贯满盈,人头难保”,等等。因此魏忠贤对李应升严加惩办,先停了李应升一年薪水后被削职返乡。

魏忠贤虽然将六人贬离了京城,但心病难除,他想一个个杀掉。苏州织造太监李实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李实到苏州任职后见苏州府同知杨姜对自己不理不睬便心生怨恨,此为小人之通病,李实本来非常自卑,又非常骄傲,李实一是贪横肆行,一是对周围人的态度极为敏感走向极端。他上疏诬告杨姜,结果被苏松巡抚周起元训斥;李实气急败坏,干脆不告杨姜,改告周起元。他上疏魏忠贤,说周起元利用职务之便贪污银两十几万,并每天和东林党人高攀龙等往来讲学。魏忠贤见此疏后大喜,他唆使爪牙李永贞在李实疏中加上周顺昌、周宗建、黄尊素、李应升、缪昌期五人的名字。在天启六年(1626年),大狱又起,逮捕了七人。

高攀龙正与学生在后园池边饮酒吟诗。家人们慌作一团,他却淡然一笑,告诉家人:“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难,也早已视死如归。”傍晚时分,他与妻子笑说旧事,一如平常。临寝前他回到自己房中,封好一封书信交给孙子,嘱咐孙子交给将来抓人的官校,然后紧闭门户。等孩子们觉得事有蹊跷赶紧来到他的房中时,只见孤灯未灭,而人已无踪。打开留下的书信,竟是他写给皇上的最后一份奏折,上面写着:“臣虽已被削籍革职,但也是旧日大臣。大臣受辱,就等于国家受辱。臣此时只能遥向京城叩别皇上,然后步之后尘。”原来高攀龙不甘入诏狱受魏忠贤之辱,投池自尽了。

周顺昌入狱后,五天受一次酷刑,旧伤未愈,新伤又生。每遭毒打时,破口大骂魏忠贤。许显纯气的要死,就打掉他口中所有的牙齿,然后问道。这下子你还能骂魏公公吗?周顺昌血唾其面,虽言语不清,却仍大骂不已。后来被许显纯用重物活活把周顺昌压死。

周宗建浑身都被许显纯钉上铁钉,在周宗建身上每钉一枚,许显纯都问:“你敢不敢说魏公公目不识丁”了?周宗建不服,又被浇以沸汤,结果皮肤卷烂、赤肉满身,两日之后周宗建被折磨而死。

缪昌期受审时慷慨陈词,不屈不挠,十根手指尽被削落而残死;黄尊素死时肌肉涨烂,头面无法辨识;李应升骨肉断烂,竟让人无法知道究竟是如何死法;周起元因交不出“赃银”十万而饱受榜掠,在狱中毙命身亡。

魏忠贤在致死前六君子、后七君子后,仍不愿放下屠刀。他将“东林党”的外延无限扩大,将所有不愿依附自己的人统称为东林党;同时为了安慰因与东林党结怨而归顺他的诸党党徒为自己卖命,又使人作《三朝政要》,将“三案”翻了个底朝天。魏忠贤以朝廷的名义公布了一个“东林党人榜”,列异己分子及在“三案”中得势的大臣共三百零九人,榜上有名之人,除前后诸君子外,又有刑部侍郎王之因在梃击案中得罪浙党党徒而被饿死狱中,御史夏之令因弹劾魏党党徒被拷死狱中,中书舍人吴怀贤因拥护杨涟被拷死狱中,后军都督府张汶因酒后指斥魏忠贤被拷死狱中,吏部尚书赵南星维护诸君子、弹劾魏党崔呈秀被遣戍并气死于戍所,杨州知府刘锋因在其所作诗中有“阴霾国事非”句暗指忠贤乱政而被砍头示众!据《明史》记载,在魏忠贤发动的这场浩劫中,冤死诏狱者有数十人、下狱谪戍者数十人、削籍夺官者二百余人,其他因受牵连而遭革职贬黜者不可胜数!朝野上下杀机四伏。

魏忠贤丧心病狂地铲除异己,引起百姓的愤慨。诸多百姓为之遥设虚祭哭魂家中;还有诸多近邻送钱送物,照顾他们的未亡亲人,杨涟的家人乞食度日时,连市场上卖菜的小贩都前去捐资相助。百姓们还曾设法阻挠特务抓人,如东厂特务在缉捕周顺昌时,当地数万百姓群情汹汹,他们堵塞道路,为顺昌喊冤。特务们自恃是奉魏忠贤之命,厉声责骂众人,百姓蜂拥而上,势如山崩。结果一名特务被当场打死,其余身负重伤、逾墙逃窜。被激怒的百姓还想断水道、劫漕舟,后来地方官员出面调解,此乱才平静。魏忠贤为钳制众人之口,将厂卫特务遍布民间,监视百姓。民间偶语,稍有触及自己,便将当事者擒拿归案,严刑拷打以至剥皮封舌,所杀无数。曾有五名挚友在一起饮酒,酒酣时,其中一人开始痛责魏忠贤凶狠毒恶。其余四人急忙劝阻,此人已醉,不仅不听劝,反而对朋友们说:“那魏忠贤厉害,他又怎知我在这里骂他?就是知道了,难道能剥了我的皮?”就在这天夜里,这五人即被擒至魏忠贤面前。魏忠贤指着醉酒诋毁自己的人对他的四位朋友说:“这人说我剥不了他的皮,今天倒要看看,我敢不敢剥他的皮。”令手下用大铁钉将此人的手足钉在门板之上,再用沥青浇遍其体,然后用木棒用力敲打。不一会儿,此人的整个肉身便从皮中脱出,而仍钉在门板上的皮壳却依旧俨若一人。剥完了人皮,魏忠贤竟然还给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四个人每人纹银五两,奖励他们曾阻止朋友说自己的坏话!消息传出,举国上下无论是官是民,人人不能自安,道路以目,谁也不敢对这个魏姓屠夫有半句微词,说半点坏话!

魏忠贤从无赖少年至厂卫头目,但他自己并不以此为足。东林党经几番屠杀之后虽已溃不成党,魏忠贤的目的并不止于此,魏忠贤自有其“雄心壮志”,付出所有努力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王朝。

熹宗朱由校刚刚登基的时候,魏忠贤就有意每日带着他嬉戏玩耍。魏忠贤自幼善骑善射,他左手执弓、右手持箭都能百发百中,看小皇上对此佩服不已,便鼓励他勤学苦练;魏忠贤又熟谙民间十五六岁孩子的种种游戏杂耍,他将这些东西一一“引进”宫中,让玩心极重的小皇上玩的不亦乐乎、懒听朝政。魏忠贤的努力没有白费——熹宗朱由校耽于玩乐,并有连续数年不见朝臣的现象!

熹宗从小就特别喜欢做木工活儿。他不仅斧、凿、锯、锛样样使用起来都得心应手,造出的物件精美绝伦,还会用木头搭踅房屋模型,并在上面刷油漆。魏忠贤非常注意“培养”皇上的兴趣,派心腹太监跟在皇上身边同皇上一起切磋技艺,使皇上常年乐此不彼。造化弄人,作为一国之君,每逢朱由校聚精会神地削墨引绳时,魏忠贤的爪牙便飞报主子,而魏忠贤专拣这时候拿了大臣们的疏奏跑到皇上面前装模做样地请示汇报。次数多了,熹宗朱由校皇帝便感到十分地不耐烦,终于有一天他对魏忠贤说:“今后这样的事情不必再来烦我,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朱由校没有意识到,三看两看朝政大权就落在了魏忠贤手中。

魏忠贤大权在握之后,加紧巩固、扩充自己的势力。在对付东林党的前前后后,他将一大批自己的亲信爪牙安置到从朝里到地方的各机要部门,所用的人无真才实学,全凭奉承、助纣为虐起家。如顾秉谦本人,只会“曲奉忠贤”,他偌大一把年纪,竟然想拜魏忠贤做爸爸,后来因恐怕魏忠贤不喜欢白胡子老头儿当儿子,就改让自己的儿子拜魏忠贤做了爷爷,因此甚得魏忠贤欢心而官至内阁首相;魏广微因与魏忠贤同乡同姓,先以“宗弟”相认,后觉这样太冒犯了主子,就又改称“侄儿”,结果官至内阁大学士;至若冯铨、黄立极和杨景辰都是因为上疏、写诗赞美魏忠贤而任职内阁,其中冯铨竟以长相姣媚甚得主子欢心!内阁重臣无耻如此、争做魏忠贤的儿孙,其他官员也是如此。认贼作父成了一种流行,本来已断子绝孙的魏忠贤忽然间“儿孙”满国,这些“子孙”之中,“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最为著名,有人曾作《百子演义图》一书描写这种盛况。

崔呈秀是“五虎”的首领。原为天启初年的御史,他卑鄙狡猾、品行不佳。东林党得势时,他曾想加入,无奈东林党人们看不上他的人品,拒不接纳。后来他贪污事发,被高攀龙、赵南星弹劾,罪当削职戍边。大窘之下,他想到了东林党的死对头魏忠贤,便携带礼物夜拜魏忠贤,叩头涕泣,哭诉自己是受东林党人排挤陷害,乞做魏忠贤义子。魏忠贤闻言大喜,立刻免其罪,并加其官为工部侍郎。崔呈秀知恩图报,不仅公开宣布自己愿为义父受“千讥万骂”,还充当了打击东林党的急先锋。所有义子之中他最为得宠,因而又得任工部尚书、太子太保、左都御史。

田尔耕和许显纯是“五彪”的两个头目。许显纯的劣迹已作交待;田尔耕则是依靠巴结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及与魏广微结为亲家而掌锦衣卫并兼任太子太师。魏忠贤数兴大狱时,他广布侦察兵、到处抓人,并用严刑使入狱之人无缘求生,被称为“大儿子田尔耕”。

周应秋和曹钦程是“十狗”中的杰出人物。周应秋在魏忠贤初得势时官任左都御史,他得知“堂兄”魏良卿喜食猪蹄,就独辟蹊径,让自己善于烹任的家人隔三岔五地烧几只猪蹄请“堂兄”品尝。“堂兄”吃的高兴,便在魏忠贤面前大赞周应秋,周应秋得任吏部尚书。任吏部尚书之后,他一方面“称官索价,每日勒足万金”,被称为“周日万”,一方面瞪圆了眼睛,寻找东林漏网分子。杨涟等人被打死的消息传来,时正值半夜,他竞兴奋的不睡觉了,叫醒家中的客人,高呼:“杨涟和左光斗终于死了!”其为干爹操心至若此!周应秋是南方人,一日与魏忠贤闲谈,魏忠贤问他:“你们南方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喝粥呢?真让我想不通。”他误听粥为“竹”,以为干爹不想让南方人喜欢竹子,当即让人传话给自己的儿子赶快砍掉自家院子里所有的竹子。后来魏忠贤事败,他又抱着干爹的腿大声哭叫,说:“您老人家若有了三长两短,叫儿子我可怎么过呀!”其对干爹忠心若此!曹钦程本是吴江知县,因有贪污问题被周起元弹劾而贬了职。当时汪文言与朝中重臣关系密切,曹钦程便拜至他的门下。不料没过多久汪文言就成了魏忠贤的阶下囚。曹钦程见势不好,立刻倒戈,投向魏党,他通过冯铨介绍当上了魏忠贤的义子,同时当上了太仆少卿。曹钦程在同门弟兄中最为无耻,他每天都堆了一脸媚笑跟在魏忠贤屁股后面转悠,不仅兄弟们觉得他太不要脸,连当爹的都开始讨厌他,说他实在“败群”,并撤了他的职勒令他滚远一点。尽管如此,周钦程临走还对干爹依依不舍,他跪在魏忠贤脚下哭着说:“爹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只好离职远去,但是君臣之义虽绝,父子之情孩儿却永世难忘!”弄的魏忠贤不知所以。魏忠贤事败后他被关进牢房,家人怒其不争,连饭都不给他送,他却甚感无所谓,每日从其他囚犯的口中夺食,竟常常酒足饭饱,红光满面!

李鲁生是“十孩儿”的代表人物。此人极善辨风向,且爱好“跳槽”,他从起跳开始,先跳到魏广微麾下,又跳到冯铨麾下,又跳到崔呈秀麾下,最后跳成了魏忠贤的干儿。短短的时间内他一连换了四个主人,得到了一个绰号叫“四姓奴”。对他来说只要能升官,做奴婢又有什么不好呢?魏忠贤常出中旨,李鲁生就上疏奉迎说:“执中者帝、用中者王,旨不从中出而谁出?”此言一出,举朝大骇,他自己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然被提升为给事中,手握重权。

媚结魏忠贤的人何止“五虎”、“五彪”、“十孩儿”和“魏家阁老”,不能称义子干儿却极尽巴结魏忠贤的大有人在。如王绍徽造《东林点将录》陷害东林党人有功官至吏部尚书,为称主子之心,他事无巨细都顺着魏忠贤的意思办,就好像对丈夫百依百顺的民妇,被讥称为“王媳妇”;川湖总督张义续身处京外,无缘直接谄谀魏忠贤,自叹福薄之余,他忽然发现家中有一个姓魏的奴婢,马上加其位于结发妻子之上,出入乘八台大轿,称“魏太太”,他自己则假装是魏忠贤的女婿,从而得到魏忠贤的重用。

魏忠贤得势之后,他的全家都从中渔利:其侄儿魏良卿封宁国公、加太师,赏良田美宅、赐免死铁券;侄儿魏良栋封为东安侯;侄孙魏鹏翼封安平伯;族叔魏志德封都督佥事;族兄魏钊封锦衣干户;族孙魏希孔、魏希孟、魏希尧、魏希舜、魏鹏程及姻戚董芳名、王选、杨六奇、杨祚昌等都被封为左右都督及都督同知佥事等官——魏良栋和魏鹏翼受封之时,才不过是两三岁的小儿!既然魏忠贤与客氏有了白头之约,那两家就合为一家,客氏的兄弟儿子等人都身居要职。

魏忠贤擅权滥封是他威焰薰天的一种表现。但他还有一事放心不下,那就是自己尚未把握兵权。他深知武装力量的重要性,虽然收管厂卫也算是收管了部分兵权,但十几万大小特务比起明王朝的整个军队不过是九牛一毛。当时明朝的军队除集中在朝都北京、旧都南京遍布各地;魏忠贤认为内地军队不足为患,因为各地都有自己的死党,但边地重兵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对手无寸铁的东林异己要打则打、要杀则杀,可对握有兵权的边塞将领,魏忠贤却惧怕这些人一旦拥兵造反,自己就没有好的下场。为除隐患,魏忠贤先杀害了辽东经略熊廷弼。

曾做过熹宗朱由校的老师的孙承宗,深受熹宗敬爱。后逢边境吃紧,他因通晓边事以原职督管山海关、蓟、辽、天津等地军务,到任之后整饰边防,屡建功勋。魏忠贤本想企图拉拢并将孙承宗收归自己麾下,派特务前去又是犒军又是行贿,孙承宗始终不为所动,甚至懒得回答魏忠贤只言片语。六君子遇害的消息传至边关后,孙承宗还想弹劾魏忠贤,他怕所上之疏会落奸人之手,就决定进京面圣。特务们探知消息后,待传至魏广微耳中的已是危言耸听,吓得魏广微不知所措。他狂奔跑去向魏忠贤报告;“孙承宗带兵数万前来清君侧了!听说还有人做他的内应!他们若是得了手公公可就要粉身碎骨了呵!”魏忠贤大惊失色,忙去向熹宗朱由校求救。当时熹宗已经就寝,魏忠贤就绕着御床跑来跑去,痛哭失声。熹宗心软,就亲令内阁拟旨,指责自己的老师说:“未接圣旨就擅自离开守地的行为不合祖制。如执意违反祖制,必将受到惩治。”然后连夜派三道飞骑前去制止孙承宗。孙承宗已抵达通州,得知朱由校皇上亲口下令不许进京,无奈而返。魏忠贤又派遣特务去侦察动静,发现孙承宗并不象魏广微所报拥兵数万而是只带了两名侍从,这才松下一口气。虽是一场虚惊,但魏忠贤就此下定了夺其兵权的决心。在他的唆使之下,崔呈秀等孝子贤孙轮番上阵,竭力捏造事实,诬陷孙承宗。孙承宗见圣上不明,倍感寒心,只得自请解职。孙承宗一离职,魏忠贤的亲信太监刘应坤、陶文、纪用等立刻奉“旨”前去镇守山海关。天启六年末,魏忠贤将军中要职悉予死党,终于握定了兵马大权。

大权一归做任何事情,更加了。回想自己从一个街边乞丐变成了“最高统帅”,他忍不住飘飘然,更忍不住矫诏奖励起自己来。他先封自己为最高一级的国公即上公,又称自己为元臣即元者;还给自己造了一枚重达三百两、上书“钦赐顾命元臣忠贤印”的黄金大印。

魏忠贤在宫里朝中的奴才马上行动起来。他们终于给主子魏忠贤创造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称号——“九千岁”,每日“九千岁、九千岁”地叫着,叫得魏忠贤心里十分舒坦。还有个别不知廉耻的奴才“九千岁”还是不能表达自己对主子的崇敬,开始高呼主子魏忠贤为“九千九百岁爷爷”!这九千九百岁距离万岁,可就只有几步之遥了。魏忠贤心里十分高兴,狼子野心更大了。

浙江巡抚潘汝贞首先上疏,说:

“东厂厂臣魏忠贤不仅勤于国事、爱护百姓,还革除弊政、造福人民。浙江的百姓们一想念他颂扬他的恩德。为此请求圣上顺应民心,同意我们为他建立生祠以便随时向他表示感谢。”

魏忠贤闻疏大喜,马上下“旨”:“既然魏忠贤如此劳苦功高,那就赶快给他建立生祠吧。为了使他的功名播之万古,所建生祠就赐名‘永恩’吧。”

天下小人此端一开,纷纷效仿。两年之间,大小官员们竟在南京、大同、苏州、延绥、顺天、天津、淮安、武昌、济宁等地为魏忠贤修建了四五十座生祠,其中有的官员一人一口气就建七座;有的官员明明已与同僚合建,却又独自另建以表忠心。所有的生祠都极其富丽堂皇,不仅耗资甚巨,而且各祠均花费数万乃至数十万,还广占民田。河南为建一祠即毁民房一万七千余间。祠内设施亦是精益求精,所供生像多为金制或沉香木制,有的腹中五脏都以金银珠玉做成。这些生像无不头戴冕旒、手中执笏,一如帝王。且——正因为太像活人,所以令无缘面见魏忠贤真人的小奴才们敬爱无比:有一个小官儿为某祠中生像精心制作了一顶帽子,制好后才发现木像的头太大了根本塞不进帽子里面去。祠内一工匠于心不忍,见小官万分沮丧的样子,就手起刀落,想把头削小一些以免小官的努力白费。谁知小官儿见状竟扑上前去紧抱着木像的头放声痛哭,责骂匠人弄痛了主子魏忠贤。

魏忠贤的各类走狗为建祠所写的各类文字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如山东巡抚李精白申请建祠的上疏中即称:“厂臣仁威弹压乎山川,岁泽渗漉乎中外。尧天之巍荡,帝德难名;时雨之沾濡,元勋丕著”,并将其中“巍”字写成“峦”,说那“山”字岂能压在“魏”字之上!生祠建成后他又写了一幅对联说魏忠贤“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乃文乃武,同日月以长明”,令人乍看之下,都以为是在歌颂皇帝。事实上魏忠贤不仅仅受到了皇帝般的歌颂,也受到了皇帝般的顶礼膜拜——所有入祠之人,都须对着生像三叩五拜;不跪拜者竟要论罪处斩。在各地大建生祠的同时,国子监生员陆万龄竟然,上疏请以忠贤配祭;另一个张姓生员,更建议把魏忠贤的生像搬入孔庙,坐在孔子身边孔圣人是千古素王、万世师表,历代皇帝进孔庙都要对孔子像鞠躬行礼。将一个文盲同孔子并列,是何等的荒唐可笑!这种荒谬想法的产生,说明在走狗的心目中,魏忠贤的等级已高出皇帝了。

魏忠贤早已不把朱由校皇帝放在眼里。他不仅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且在皇帝的眼皮低下作威作福、不可一世。本来明代宫制,太监见了皇上都称“万岁爷”,自称“奴婢”。魏忠贤得势后却直呼的朱由校皇上为“陛下”、自称为“臣”。他过生日的时候,众爪牙入宫拜寿,“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声响彻宫廷、震极御座,熹宗朱由校也不敢有什么表示。

魏忠贤有一天同客氏登上皇宫西苑湖中原本是皇上专用的龙舟,在里面饮酒作乐。正玩的高兴时,熹宗也来这里想要泛舟湖上。魏忠贤拒不让船,还告诉熹宗朱由校皇帝:“陛下另找一条小船玩吧。小船比大船好玩多了!”熹宗朱由校无奈,只好让两个小太监找来一条小船。刚划至湖心,忽然起了大风,龙舟安然无恙,小船却被掀翻。经小太监奋力抢救,熹宗才得以脱险,两个小太监却都没入湖中。

魏忠贤还在宫内武装了近万名太监,亲自统帅。每逢操练时,他还让宫女们围站一旁给太监们助威。

有时熹宗朱由校在场,魏忠贤也照样骑马挥长鞭,毫不知礼让。这支“部队”每日鸣金击鼓、燃放火器,闹的后宫不得安宁。有一次试验火铳时发生了爆炸事件,差点儿把熹宗朱由校皇帝炸上天!

臣下的奏折也都握在魏忠贤的手中,他看不懂,王体乾等人就念给他听,然后按他的意思定夺。偶遇他外出不在,爪牙们也要快马加鞭将奏折送至他面前请“旨”,熹宗朱由校根本就没有批阅的资格。而魏忠贤外出之时竟僭用皇上的仪仗,所过之处,文武百官都跪趴道路两边,齐声高呼“九千岁”,魏忠贤却连看他们一眼都懒得看。客氏外出时,场面也颇为壮观,仪仗之盛,甚至路过乾清宫时都不肯下轿步行。当时民间有童谣唱道:“委鬼当朝立,茄花遍地红”,“委鬼”指魏忠贤,“茄花”指客氏,可见两人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明熹宗朱由校皇帝天性懦弱,对魏忠贤的种种犯上行为视而不见,但熹宗的皇后张氏却深感不安,她总是想方设法提醒皇上。一日她事先知道皇上要到自己这儿来,就故意将一本书打开放在桌子上。熹宗朱由校来后看见了就问是什么书,皇后回答说是《赵高传》。赵高是秦二世时的太监,他对二世亡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张皇后的用意十分明确,熹宗朱由校也有所感悟。但宫中到处都是魏忠贤的耳目,这件事马上就传到了魏忠贤的耳中,便决意报复张皇后。不久他知道张皇后怀孕了,就与客氏密谋,让客氏派出心腹宫女,借服侍皇后之际令胎儿流掉了。此后魏忠贤怕张氏再吹枕边风,就蓄意废后。他先找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狗腿子刘志选弹劾皇后之父张国纪“怙恶不悛”,暗示皇后非亲生;接着又唆使一个死囚孙二妄称是皇后的亲爹,想借张氏来历不正好让自己的侄女取而代之。熹宗朱由校糊涂一世,但与皇后感情深笃,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坚决不听魏忠贤的摆布。魏忠贤见废后不成,遂起杀心,他派数名武士身怀利刃欲行刺皇后,又被守护在皇后身边的熹宗朱由校发现。王体乾见状赶忙劝魏忠贤说:皇上虽对朝政漠不关心,但同妻子兄弟的感情却十分深厚。欲速则不达,万一逼急了皇上,恐怕对我们不利呵!魏忠贤这才作罢,便下令杀掉了杀手灭口,保存自己势力。

熹宗朱由校的裕妃张氏也是性情直爽的刚烈女子,她一直不愿顺从魏忠贤的摆布,魏忠贤就趁皇上与皇后厮守时将她幽禁在冷宫。裕妃此时也有了身孕,魏忠贤发现就停了她的饮食。裕妃饥渴难忍,在一个大雨天用尽力气爬至屋椽下仰头接饮顺椽瓦流下的雨水,终于中毒惨死。熹宗朱由校绝后本来就是魏忠贤的阴谋。魏忠贤又让客氏找来一大堆宫女,使她们与人野合而有娠,企图等生下了男孩后冒充龙种,将来名正言顺地袭承皇位。

正当万事俱备,只欠“龙种”的时候,魏忠贤的如意算盘虽然打的劈啪作响,却有不测风云,熹宗忽然病重,眼看是等不及“龙种”了。

熹宗献花将要走完生命紧要关头,忽然有几天脑子比较清醒。他看自己绝了后,就有意将皇位传给五弟信王朱由检。

魏忠贤觉察到皇上朱由校的心意后;马上对朱由检心生疑忌,派厂卫特务天天对朱由检跟踪盯梢。朱由检自料不是魏忠贤的对手,吓得只好在家装病,甚至不敢到宫中探望哥哥的病情。

熹宗朱由校弥留之际,差人将朱由检召至卧榻之侧,传以皇位,嘱咐以善视中宫、善待忠贤,到死还不忘将魏忠贤与皇后同列!遗言一出,魏忠贤得意非凡,朱由检却不能自安,朱由检趁乱赶快离开了皇宫,怕被魏忠贤所害丧生。

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二十三岁的熹宗朱由校去世。魏忠贤本来准备秘不发丧、有所图谋,无奈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只得宣皇后懿旨告知天下,并派党羽涂文辅等人接信王入宫。

朱由检进宫之前,已做了种种准备。他广告朝野,让大家知道他入宫的消息,同时在衣袖之中藏了许多食物。朱由检进宫之后,处处小心谨慎,不敢吃一口御厨中进上的东西,而以自带食物充饥。由于信王入宫已不是秘密,魏忠贤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朱由检扣押宫中,再想对策。朱由检与外隔绝,夜夜孤灯独坐。一天他见一个手持长剑的内侍在自己住所前转悠,就试着将其召入,许以日后封赏。这内侍本是受命看守朱由检的,一听朱由检许愿,兴奋之中忘了职责。恰好又有一群巡夜的太监从门口经过,朱由检立刻把他们都叫进房内,问寒问暖,还派“看守”到御厨取来酒肉款待。众人十分感激,都表示愿为信王卖命,于是朱由检同宫外取得了联系。朝中多数大臣虽迫于魏忠贤的淫威奉迎,但内心深处不希望一个太监常年骑在自己的头上肆意妄为,更不希望魏忠贤有朝一日当上皇帝。他们得到朱由检送出的情报后马上行动,拥戴朱由检做了皇帝。

朱由检即位之后,魏忠贤为了试探新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先惺惺作态,对朱由检自己老了、该退休了,要辞去厂卫之权。朱由检明白魏忠贤的用意,同时也深知魏忠贤的势力已根深蒂固,就不动声色,不仅不同意魏忠贤辞职,还象先帝一样对他恭恭敬敬,礼让有加。魏忠贤见状便放下心来,他不知颇具城府的崇祯帝朱由检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魏忠贤。

崇祯朱由检帝忽然开始清除魏忠贤党羽,从宫内到宫外,从京城到外地,将一大批魏党分子免职遣返、逮捕查办,速度极快。崇祯的行为鼓励了一些早已对魏党心生不满的大臣,他们纷纷上疏揭露魏忠贤的罪恶行径,其中贡生钱嘉徵的奏折最具代表性,上面列举了魏忠贤十大罪状:一目无尊长,与皇上平起平坐;二诬蔑陷害皇后;三收揽兵权;四违背宦官不许干预朝政的祖训;五与藩王为敌;六亵渎孔子;七滥封党羽;八妨害边境守卫;九建立生祠、劳民伤财;十交通朝中大臣。十条罪状中,条条都要魏忠贤的老命。崇祯帝先以客氏残害后宫裕妃张氏等嫔妃为由突然抄了客氏的家,搜出了八名大腹便便的宫女。人赃俱在,客氏只得伏法。崇祯立刻下诏将客氏与她的兄弟、儿子一并捕获,客氏一家被鞭打至死,禁尸扬灰。

魏忠贤见他一生中最爱的人也即将完蛋,不得不为自己作打算。他故态重萌跑到崇祯朱由检面前再操“哭”业,表示要痛改前非。崇祯仍旧不动声色,让内官拿了钱嘉徵的折子读给魏忠贤听。奏折尚未读完,魏忠贤已是汗如雨下。他自知罪孽深重,又终于明白崇祯与熹宗终究不同,自己就是哭死也没有什么用。恍忽间他看见魏朝、王安、杨涟、周顺昌、万燥、裕妃等无数冤鬼游荡在自己身边,他们个个遍身血迹、怒容满面。他知道自己的气数就要尽了,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已破产了。他不愿意就此死去;很想离开皇宫,离开这个自己从魏忠贤变成魏忠贤、从小太监变成九千岁的巢穴。他愿意抛弃辛苦多年才谋取到的荣华富贵,不愿丢掉自己的性命。此刻魏忠贤渴望活下去,他忽然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东林领袖,魏忠贤向着崇祯长跪不起,缓声说道:“奴婢这些年来做错了许多事情,罪该万死。只求万岁爷看在先帝的颜面上赏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愿意前往凤阳做净军,在皇家祖陵前潜心思过,了此残生。”崇祯朱由检皇帝本想将这个祸害天下长达七年之久的元凶处以极刑,但念及哥哥的临终遗言,还是答应了他的乞求。

魏忠贤唯恐夜长梦多,就连夜离开了京城。魏忠贤走时不仅带走了自己一生的积蓄——满满四十车的金银奇玩,还带走了自己豢养多年的近千名“家兵”。看着自己的大宗财产和身佩短剑。

崇祯朱由检一得知魏忠贤离京后的形迹,立刻派飞骑传旨,撤除了各地的镇守太监,以此断了魏忠贤与他们联合作乱的路子;由于请杀魏忠贤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自己也觉得不杀此贼不足以谢天下,就下旨将魏忠贤逮回京。

魏忠贤得到京中私人消息时,他还未到凤阳。他知道情况不妙,就索性停住在阜城南关尤氏旅店,不再往前赶路了。这一夜他辗转难眠,直至四更。沉思前事,他觉得自己的一生过的好像做梦一般。他想起了客氏,想自己被抓回去,一定死的更惨。于是呆坐良久,他终于自解衣带将自己罪恶的一生作了个了断。天启七年(1627年),五十九岁的魏忠贤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魏忠贤一生害人实在太多,他虽然畏罪自杀,但难息众愤。在前后诸君子的后人及其他受害者强烈要求下,崇祯朱由检皇帝终于下旨磔尸。罪大恶极的魏忠贤仍然难逃恶惩,最终落得身死尸磔,被千刀万剐,剁成了碎块,头颅被悬挂在家乡的西城门下,举国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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